話說到這個份上，基本上就等於是逐客令了，就算是這位秦王殿下再有心端著，人家想讓你滾蛋的話都已經明著說了，你還能咋地。

到了現在，只好圖窮匕首見了。朱伯樉對孫傳庭說：“孫中丞，本王到你這裏坐坐，你倒是忙著逐客，你也不問問我是幹什麽來了。你這麽冒失的要趕我走，是不是心中有鬼。”

孫傳庭又是一躬，這叫做禮多人不怪，他亢聲說道：“職下不過是有守土抗敵職責，怕是耽誤了陜西百姓的希冀，也辜負了皇上的知遇之恩。說句不好聽的，如果不是因為這西安城曾經陷落過，還不應該是王爺您在這裏就藩呢。”

這話簡直就是有點啪啪打臉的意思了，曾經西安的確是被李自成給攻陷過，並且殺死了秦王一脈的直系後人，也正是因為如此，這位朱伯樉才能從靖江來到這裏成為秦王，實在不是什麽多露臉的事情，按照現在的話說的話，這就是撿了個漏。

不過俗話說，打人不打臉，罵人不揭短，被揭短了的朱伯樉有點氣急敗壞了。他已經顧不上王爺的風度了。走到孫傳庭的面前，和孫傳庭四目相對，狠狠地瞪著眼前的這位陜西巡撫。

心底無私天地寬，孫傳庭倒是也不怕這個，要是連這個都怕的話，這日子基本上也就不用過了。他也和朱伯樉就這樣的對視著，絲毫沒有一絲的怕。因為他根本就不懼怕這位秦王。

他對秦王的所有尊敬，無非是因為他對於大明王朝的忠貞不二。不過對於這位魚肉百姓的藩王，他可是一點都不感冒。

對視良久之後，朱伯樉忽然說：“今天話說到了這個份上，我也就不和你們廢話了，我的府上鬧了賊。你們也看到了我臉上的這個傷勢，別說這個，我王府的護衛死了七十多人。這筆賬，我必須來和你孫中丞算清楚。”

孫傳庭心裏咯噔一下子，總算還是說到這裏了，心說今天就是給你來一個死活不認賬，看你怎麽樣。

想到這裏，他裝作一臉無辜的說：“這話卑職就不明白了，王爺您府上去了盜匪，您又負傷，這算是我陜西巡撫保護不力，綏靖地方不夠盡責，我會去向皇上自請處罰，可您要來和我算賬，那又算不著，畢竟這盜匪不是我派去的。”

朱伯樉是真的怒了：“孫中丞，我王府的護衛就算不是什麽武林高手，也不是吃幹飯的。能輕松造成他們七十多人的死亡，難道是隨便什麽江湖痞子就能做的了的。現在的西安城裏，我能想到的就是你的秦兵。”

頓了一下後，他又看向淩雲說：“我忘了，應該還有你的白龍衛隊。你的這支隊伍也算是聞名遐邇了。”

還沒等孫傳庭說話，淩雲先說道：“我明白您的意思了，您是說，匹夫無罪懷璧其罪，對吧，因為我的兵和孫中丞的兵能夠勝過王府的護衛，所以王府出了事情，就是我們倆派兵幹的。殿下，恕卑職說一句不中聽的話，腦子真是個好東西，可惜你沒有。”

孫傳庭聽了這話差點沒暈過去，心說你就是要懟他也不能這麽面對面這麽直接，不然的話一個不敬的罪名就夠你受的了。

不過這話的後半句，秦王根本就沒聽見，他現在已經完全是出於一種很瘋狂的狀態了。他對兩人說：“我也不想和你們廢話，是不是冤枉你們，我自然會給你們找出來證據，如果找不出來的話，本王也會給你們一個說法。”

要的就是這句話，孫傳庭連忙抓住這個話頭說：“清者自清，我們自然也不怕王爺來查，不過如果查實之後，我等確實有冤屈，卻不知道王爺應該如何安撫。”

淩雲也說：“卑職也是這個意思，孫大人是封疆大吏，我是皇上特派的欽差，如果我們兩個人無故就被王爺這麽拎出來給折辱一番，我們也沒有辦法在西北待下去了。到時候我們會請旨，我回我的山海關，備不住孫中丞也就跟著去了，聽說遼東經略使劉鴻大人最近正要告病退養，我看沒準孫中丞就能接這個班呢。”

孫傳庭倒是沒有說話，心說淩雲這小子，真是嘴上沒有把門的，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啊。這話要是傳到劉鴻的嘴裏去的話，還顯得我要搶班奪權一樣。我這陜西巡撫當的好好的，我帶著陜西的兵去山海關幹什麽。

不過想想看，這也是淩雲信口一說，蒙這位王爺的，也就全然明白了。秦王其實心裏也明白，雖然這倆人不好惹，但是他們也是他這位藩王的一道天然的屏障，如果這兩位得力的將帥都離開了西北。到時候自己就會是下一個殉難的親王，這倆人是不能惹怒的。

但是自己的仇也不能就那麽算了，今天這事，一碼事說一碼事，一旦把那些夜闖王府的官兵們找出來一個兩個的，這事也就算是坐實了。斬首了那些人，無論是淩雲還是孫傳庭，就沒有辦法故技重施。

因此，朱伯樉很痛快的說：“如果本王今天不能提供證據的話，那就是本王無事生非了，我願意拿出一年的年俸來勞軍。你們看如何。”

大明朝建立初期，親王一年的年俸在一萬兩以上，但是到了後期，財政上早就已經拿不出來錢了。地方上更是窮的亂響，實發給親王每年的俸祿如果有兩千兩的現銀，那就已經很不錯了。

不過兩千兩銀子，也相當於一個一品官員十年的俸祿了，可見朝廷對於皇室宗親還是特別的照顧的，及時財政再吃緊，也不能讓這些龍子鳳孫們太吃苦，畢竟當年的基數很大，縮水也不會縮到沒辦法過日子的程度。

孫傳庭心說，這兩千兩銀子，說多不多，說少倒是也不少了。足夠城內軍兵們三五天的花銷了。在兩軍對壘的時候，兵馬不動糧草先行。

後勤保障是很重要的，誰能夠多堅持一天，都可能贏得最後的勝利。

想到這裏，孫傳庭對秦王說：“那空口無憑，殿下可否願意給我們立下個什麽字據，兩千兩對王爺來說不算什麽，對我們來說，可是駐軍幾天的支用，就怕王爺到時候反悔，我們豈不是白白的折騰著一次。”

朱伯樉這個氣，心說你就別在這裏裝腔作勢了，看本王我一會找出來了證據怎麽收拾你們，那時候你還有什麽話說。

想到這裏，他對孫傳庭說：“孫中丞，取筆墨來。本王給你寫一副字據是了。”

馬上就有人送來了筆墨，朱伯樉寫完了，自己看了看，告訴孫傳庭說：“你收好這副字據，但現在你不能出去，你和淩侍郎都要在這裏等著，你們出去我怕作弊，我帶著我的人去把你的城防和兵營都看一遍。”

孫傳庭和淩雲交換了一個眼神，一起說道：“王爺請便，卑職兩人在此等候就是了。”

等到秦王帶人出去了以後，孫傳庭輕聲問淩雲：“不會有什麽漏洞吧，你們安排的怎麽樣？”。

淩雲說：“萬無一失，你就等著清點那兩千兩銀子就好了。”

兩人在這刀光劍影的守城間隙，也難得有這浮生半日閑。品茶說話，倒是也算放松了一下狀態。

大約過了半個小時之後，秦王回來了，一改出去時候的那囂張氣焰，反而是多了幾分憤怒，這憤怒基本上是來自於被戲耍的緣故，他早該想到，這裏孫傳庭和淩雲不會對那些士兵們不做考慮，肯定是早就已經藏匿了起來。

但是到底藏在哪裏，這茫芒西安城，到處都可能是藏身之所，隨隨便便想要找出來的話，只怕也不是那麽容易的。

看到秦王空著手回來，淩雲和孫傳庭兩人連忙起身，並且主動的問道：“王爺可是找到了什麽證據了嗎？”。

秦王氣的都直哆嗦了，雙手指著兩人說：“好手段了，你們兩個人好手段，本王還是差了你們一招，好，擱著你的，放著我的，說句混混打架時候的話，咱們走著瞧吧。”

說著轉身就往外走，這個時候，孫傳庭也心裏想著，反正到了這個份上了，今個也就是今個了，愛咋咋地吧。

他忙追上兩步對秦王說：“殿下出門，肯定不會帶著兩千兩銀子，您看這個是您著人送過來，還是我派人過去取。”

朱伯樉腸子都快氣的炸掉了，心說怎麽著，你們還當真了，和我要兩千兩，我給你們個大腦袋呀。我就當沒有這個茬，你們難道還敢搶我的嗎，真是豈有此理。

他根本就不搭理孫傳庭，直接就往外走。孫傳庭在後面就加了一句：“王爺，隨便派兵占據巡撫衙門，沒有皇上聖旨的情況下就要插手防務，擅闖兵營。這都不是您的分內之事，而且還是逾制的事情，您要是守約，我們拿了錢，息事寧人，如果不守約，我就要具折進京，參您一本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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